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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道里的声控灯在我踏上第二级台阶时,猛地熄灭了。黑暗像一块湿冷的裹尸布,瞬间将我包裹。我下意识地用力跺脚,回声在狭窄的楼梯间空洞地荡开,可头顶的灯固执地沉默着。手机还剩百分之三的电,屏幕微弱的光仅仅能照亮脚前一小片模糊的水泥地。就在那时,我听见了。不是我的脚步声。是另一种声音——从楼梯拐角的上方传来,缓慢、粘滞,像是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被一级、一级地拖行。"嗤……嗒……嗤……嗒……"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。我死死攥着手机,指节发白,脑子里疯狂回响着李默那张毫无血色的脸,和他沙哑的警告:"半夜回来,千万别数台阶……尤其,别信你数出来的数字……"可笑。我当时还嗤之以鼻。可现在,那声音越来越近,已经到了拐角平台。我甚至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、像是铁锈混合着腐烂泥土的腥气。恐惧像藤蔓一样勒紧了我的喉咙。我几乎是凭着本能,开始在心里默数,仿佛这样才能抓住一点现实的锚点。一、二、三……楼梯是常见的双跑式,每层十一级。我记得很清楚。四、五、六……头顶似乎有呼吸声。很轻,但密密麻麻地落在我的发梢。七……我数完了这一跑。本该是平台了。但我的手机光,颤抖着向前照去——光线尽头,赫然映出了一级颜色明显更深、边缘附着着暗红色苔藓的台阶。第八级。它就在那里。安静地、突兀地,存在于本不该存在的地方。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只有那条规则在尖啸:看见它,立刻闭眼!回去!我猛地闭上双眼,黑暗变得更加纯粹。我转身,手脚并用地向下摸索,心脏快要撞碎胸骨。我冲回一楼的房门,钥匙插了三次才对准锁孔,撞进去,反锁,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安全了……吗?冷汗顺着额角滑落,我胡乱抹了一把,试图扯出一个庆幸的笑。但那个笑容,瞬间僵死在脸上。一个冰冷彻骨的问题,毫无征兆地炸响在脑海——我刚才……**到底是上楼,还是下楼?**就在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,门外那片死寂中,突然传来一声极轻、极缓的——"嗤……嗒……"仿佛有什么东西,就停在了我的门外。我背靠着冰冷的木门缓缓滑坐在地,心脏在胸腔里发疯般冲撞。刚才在楼梯间发生的一切还在眼前闪回——那级多出来的台阶,李默苍白的脸,还有那湿漉漉的拖行声。黑暗中,我死死咬住嘴唇,直到尝到血腥味。门外突然安静了。太安静了。整栋楼像是突然被抽空了所有声音,连窗外常有的风声都消失了。这种死寂比刚才的脚步声更让人窒息。我蜷缩在门后,连吞咽口水都不敢。就在我稍微放松警惕的瞬间——“咚。”一声闷响直接贴着我后背的门板传来。我浑身一颤,差点叫出声。那感觉就像有人把额头抵在了门上,正隔着木板聆听我的呼吸。“咚...咚...”又是两声,缓慢而规律。这次我清楚地感觉到门板的震动,像是一颗沉重的心脏在门的另一侧跳动。等等——心脏?这个念头让我胃里一阵翻滚。我手脚并用地向后爬,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。黑暗中,房间的轮廓变得扭曲而陌生。书桌的阴影像是个蹲伏的人形,窗帘的褶皱里仿佛藏着无数只眼睛。“咚...”更响了。门框上开始簌簌落下细小的灰尘。我猛地想起书桌抽屉里有一把美工刀。就在我撑起身子想要去拿的瞬间,声音突然停了。彻底的寂静再次降临。我僵在原地,连呼吸都屏住了。耳朵因为过度用力而嗡嗡作响。它走了吗?还是...“咔嚓。”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声。我的血液瞬间冻结。门把手正在转动。那个我每天都会握住的铜质把手,此刻正以令人毛骨悚然的缓慢速度,一点一点向下压。它转动得极其平稳,没有一丝颤抖,就像是被一只无比稳定的手握着。我眼睁睁看着门锁的卡舌一点点缩回锁体,发出干涩的“咔嗒”声。门缝下那道唯一能透进光线的细线突然被什么阴影挡住了。它要进来了。我发疯似的在黑暗中摸索,终于抓到了那把美工刀。指甲在颤抖中划开推钮,露出锋利的刀片。门把手已经转到了底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我握紧美工刀,刀尖对准门口,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。门,悄无声息地开了一道缝。没有光从门缝透进来。只有更深的黑暗,浓稠得像是凝固的墨汁。那股铁锈和腐土的气味瞬间浓郁了数倍,充斥着整个房间。在门缝的黑暗中,我看见了——一只眼睛。惨白,没有瞳孔,布满蛛网般的血丝。它就贴在门缝上,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。我们的目光在黑暗中相遇。那只眼睛突然弯了弯。它在笑。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:我刚才在楼梯上,到底是上楼,还是下楼?这个问题的答案,突然变得无比重要。那只眼睛在门缝后微微转动,布满血丝的白色部分像腐坏的蛋清。我握着美工刀的手抖得厉害,刀片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光。"咚。"又是一声闷响,这次整扇门都在震动。门缝又扩大了一指宽,更多浓稠的黑暗从缝隙中渗进来,带着刺骨的寒意。我看见那只眼睛下方似乎有什么在蠕动——像是无数细小的黑色触须,正从门缝里缓缓探入。"嗤...嗒..."那个熟悉的拖行声再次响起,这次近在咫尺。那些触须在地板上爬行,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它们爬过的地方,留下了一道道粘稠的暗红色痕迹,在昏暗中泛着诡异的光泽。我猛地向后缩去,后背撞在书桌腿上。桌上的书本哗啦啦散落一地。就在这个瞬间,我瞥见其中一本摊开的笔记本——是我昨晚复习时用的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。但此刻,那些公式正在发生变化。墨迹像活物般在纸面上蠕动,重新组合成扭曲的图案。我瞪大眼睛,看见那些数字和符号正在变成一张张扭曲的人脸,无声地尖叫着。其中一张脸格外清晰——是李默,他的眼睛空洞无神,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。"别信你数出来的数字..."他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中响起,不再是白天的沙哑警告,而是带着某种嘲弄的意味。门又被推开了一些。现在我能看见更多的东西了——那只眼睛属于一个模糊的轮廓,它没有具体的形状,像是一团人形的阴影,周身缠绕着那些蠕动的触须。它很高,几乎顶到了门框,正以一种非人的姿态向房间里挤进来。寒意像毒蛇一样爬上我的脊背。我低头看向手中的美工刀,突然意识到这把小刀在这种存在面前是多么可笑。那些触须已经爬到了我的脚边。我惊恐地发现,它们所过之处,地板正在发生变化——木质纹理扭曲变形,变成了和楼梯上那第八级台阶一样的暗红色苔藓,还在微微搏动,像是活着的组织。"滚开!"我尖叫着挥刀砍向最近的触须。刀锋划过,触须应声而断,但断口处喷出的不是血液,而是更多细小的黑色丝线。它们像有生命般在空中扭动,然后迅速汇入其他触须中。更糟的是,被砍断的触须在地上抽搐了几下,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。门外的影子发出一种低沉的声音,不是通过空气传播,而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回荡。那不是语言,而是一种纯粹的恶意,带着嘲弄和饥渴。它又向前挤了一步。现在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进入了房间。我看清了它的"脸"——如果那能称之为脸的话。除了那只可怕的眼睛,其余部分都是不断流动的阴影,偶尔会凝固成某种类似五官的轮廓,又迅速消散。房间在它的影响下开始扭曲。墙壁像融化的蜡烛般流淌下来,天花板垂下黏稠的丝状物,我的床单正在变成某种类似皮肤的质地,还在微微起伏。我必须离开这里。我的目光瞥向窗户。外面本该是熟悉的街道,但现在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,连路灯的光都无法穿透。那只眼睛始终盯着我,一眨不眨。我注意到它的视线偶尔会瞥向我手中的美工刀,带着某种...期待?它在期待什么?突然,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我。我刚才在楼梯上,到底是上楼,还是下楼?如果我是上楼时看见了第八级台阶,那么我现在应该在二楼我的房间里。但如果我是下楼时看见的...那么我现在所在的地方,根本就不是我的房间。这个认知让我浑身冰凉。我环顾这个正在异变的房间,终于注意到那些之前被我忽略的细节——墙纸的花纹略有不同,书架的摆放方向反了,就连空气的味道都带着某种陌生感。门外的影子完全进入了房间。它站在房间中央,周围的空气因它的存在而扭曲波动。那些触须已经爬满了大半个地板,正在向我的脚踝缠绕而来。它缓缓抬起一只由阴影构成的手,指向我身后的墙壁。我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,呼吸骤停。墙壁上,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用暗红色液体写成的数字,还在不断往下滴落:**7... 8... 7... 8...**数字在不断变化,在7和8之间跳动,速度越来越快。随着数字的变化,房间也在两种状态间切换——时而是我熟悉的卧室,时而是某个完全陌生的空间。那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我,阴影构成的嘴角咧开一个巨大的、不自然的笑容。我终于明白了。它不在乎我反抗,不在乎我逃跑。它在等我做出选择。等我回答那个问题:我刚才,到底是上楼,还是下楼?我死死盯着墙上疯狂跳动的数字,7和8的残影在视网膜上重叠。那只阴影构成的手依然指着墙壁,触须已经缠上了我的脚踝,冰冷的触感透过袜子直刺皮肤。"我刚才...是下楼。"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话音刚落,墙上的数字骤然停止——定格在"7"。整个房间发出一种类似骨骼错位的嘎吱声。墙壁的扭曲停止了,那些垂落的粘稠丝状物凝固在半空中,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。缠在我脚踝上的触须松动了一些,但并未完全退去。门外的影子微微晃动,那只惨白的眼睛眯了起来,流露出明显的不悦。它似乎期待我选择"8"。我心跳如擂鼓,但思路却异常清晰。如果刚才在楼梯间我是下楼时看见了第八级台阶,那么按照李默的警告——"下楼时看见,意味着'它们'已经跟着你,来到了你的世界"——我现在所在的这个空间,应该已经被侵蚀了,但本质上还是现实世界。而如果我选择了"8",承认自己是上楼时看见的台阶,那就意味着我正在接近"它们"的世界,这个房间可能会完全异化成某个恐怖的空间。影子向前飘了半步,周围的空气再次波动起来。墙上的"7"开始微微颤抖,仿佛随时会跳回"8"。那些触须重新收紧,冰冷的窒息感从脚踝向上蔓延。"美工刀..."一个念头突然闪过。我低头看向手中一直紧握的美工刀。为什么它始终盯着这个?为什么它期待我使用这个?除非...我猛地将美工刀甩向房间角落。刀片撞击墙壁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就在这一瞬间,影子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——我感觉到那股冲击直接在大脑中炸开。整个房间的异变加速逆转,墙壁恢复原状,天花板垂落的丝状物如烟尘般消散。缠在我脚踝上的触须迅速枯萎,化作黑灰飘散。那只眼睛第一次流露出类似惊恐的情绪。影子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不清,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。"你害怕的是这个,对吗?"我盯着它,声音因激动而颤抖,"你害怕我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?"墙上的"7"突然变得鲜红如血。影子向后褪去,想要退出房间,但门不知何时已经关闭。它撞在门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我向前迈出一步,脚踩在那些枯萎的触须灰烬上。"我刚才根本没有上下楼,"我一字一顿地说,"我站在楼梯上,根本就没动。"这是我在极度的恐惧中终于回想起来的细节。当时我站在楼梯上查看手机,因为电量不足而烦躁,根本没有移动。那些脚步声、拖行声,全都是..."全都是你塞进我脑子里的。"影子剧烈地扭动着,形状越来越不稳定。那只眼睛疯狂转动,最后死死盯住我,充满了怨毒。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。不是被影子撞开的,而是自然地敞开着,门外是熟悉的楼道景象。影子如烟雾般消散在原地,只留下一股淡淡的铁锈味。我踉跄着走到门口,看向楼梯间。声控灯完好地亮着,照亮了干净的水泥台阶。没有第八级,没有苔藓,什么都没有。但当我低头时,发现自己的裤脚上沾着一些暗红色的灰尘,就像...就像那些枯萎的触须化作的灰烬。楼梯下方,隐约传来李默的声音,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:"快下来!它记住你了!下次它会用不同的方式——"他的话戛然而止。整栋楼的灯,又一次全部熄灭了。在彻底的黑暗中,我清楚地听见,从我的房间内部,传来一声轻微的——"嗤...嗒..."我僵在门口,裤脚上那些暗红色灰烬像凝固的血迹。李默的声音被掐断后,整栋楼陷入比之前更深的死寂——一种被抽空了所有生命迹象的真空。黑暗中,我能感觉到它还在。不是离开了,只是换了一种存在形式。它记住你了。李默的警告在脑中回荡。我猛地退回房间,摸索着关上房门。在门合拢的最后一瞬,我似乎看见楼梯扶手上那些暗红色的苔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。锁舌咔嗒一声归位,我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,剧烈喘息。手指无意间碰到裤袋,发现手机竟然恢复了百分之十的电量。屏幕亮起的瞬间,我差点叫出声——锁屏界面不再是默认的风景照,而是一张模糊的楼梯照片。照片里,第八级台阶清晰可见,边缘的暗红色苔藓似乎在微微蠕动。我颤抖着试图解锁,屏幕却突然跳转到短信界面。收件箱最顶端,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:"游戏才刚刚开始:"紧接着,第二条信息弹出:"规则二:不要相信你的眼睛"我猛地将手机甩开,它撞在墙上,屏幕碎裂成蛛网。但那些裂纹中,依然透出诡异的光,映出楼梯的照片。"嗤...嗒..."声音又来了。这次不是门外,而是从...我的书桌抽屉里传来。我死死盯住那个抽屉。那是放旧文具的地方,我已经半年没打开过了。现在,抽屉正在微微震动,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。"咚...咚..."敲击声从抽屉内部传来,和之前在门板上听到的一模一样。接着,抽屉自动拉开了一条缝。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弥漫开来。我屏住呼吸,看着那条缝隙越来越大。没有手在拉它,它就那样自己滑了出来。在手机屏幕残存的光线下,我看见抽屉里装满了暗红色的苔藓,那些苔藓正在缓慢地搏动,像一颗巨大的心脏。而在苔藓中央,嵌着一只眼睛。那只熟悉的、布满血丝的眼睛,正直勾勾地盯着我。更可怕的是,我认出了抽屉里的其他东西——那是我高中时用过的钢笔,大学时收到的情书,去年弄丢的钥匙...所有这些记忆的碎片,现在都被那些恶心的苔藓包裹着,仿佛成了它的一部分。"它记住你了。"李默的声音又一次在脑中响起,这次带着绝望的哭腔,"它会吃掉你的记忆,你的过去,直到你连自己是谁都忘记..."苔藓开始从抽屉里满溢出来,像粘稠的血液般顺着桌腿流淌到地板上。它所到之处,地板开始变色,木质纹理扭曲成我童年老家的图案。我惊恐地后退,直到后背抵住墙壁。墙壁冰冷刺骨,我转头看去,发现墙纸正在褪色,变成我小学教室的样子。黑板上用粉笔画着扭曲的人形,讲台上摆着一个腐烂的苹果。"不要相信你的眼睛..."我喃喃自语。闭上眼睛。我必须闭上眼睛。但当我合上双眼,那些景象反而更加清晰——教室,老家的客厅,大学宿舍...所有我记忆中的重要场景都在眼前飞速闪过,每一个场景里都多出了一级不该存在的台阶,每一级台阶上都长着那只眼睛。"咚!"一声巨响让我猛地睁眼。抽屉完全掉在了地上,苔藓和记忆的碎片洒了一地。在那堆恶心的东西中央,有什么正在成型——一个由阴影和记忆碎片拼凑而成的人形。它缓缓站起,用那只嵌在"脸部"的眼睛注视着我。它的"手"由我丢失的钥匙串组成,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撞击声。"你是谁?"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。它歪了歪头,钥匙串发出哗啦的响声。然后,它用我高中钢笔的笔尖,在地板上的苔藓中划出一行字:"我是你忘记的一切"字迹竟然和我的笔迹一模一样。它向前走了一步,地板随着它的脚步变成我童年老家门前的土路。我闻到了奶奶做饭的香味,混杂着铁锈和腐土的气息。"别过来!"我尖叫着向旁边躲闪,却撞在了突然出现的课桌上——那是我小学时用过的桌子,桌面上还刻着我幼稚的涂鸦。它又向前一步,钥匙串哗啦作响。周围的场景飞速变换,从教室到宿舍,从老家到这座公寓的楼梯间。每一个场景都在重复着同一个画面:我站在楼梯上,数着台阶,然后看见第八级。"我刚才根本没动!"我对着它大喊,"我站在楼梯上,根本没动!"它停下脚步,那只眼睛微微眯起。然后,它举起由钥匙串组成的"手",指向我的胸口。我低头看去,发现自己的T恤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暗红色的污渍,正在慢慢扩散。污渍中央,隐约浮现出数字"8"的形状。"不..."我疯狂地拍打那片污渍,但它已经渗入布料,像是烙印在皮肤上。它又向前逼近一步,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。我能清楚地看见钥匙串上每一把钥匙的细节——家门钥匙,自行车钥匙,还有那把早已丢失的日记本钥匙...日记本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。那个日记本,我并不是弄丢了钥匙。是我自己把它扔进了河里,因为里面记录着一些我宁愿忘记的往事。那些我选择遗忘的记忆。它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思绪,动作停顿了一下。钥匙串发出的响声变得迟疑。"你是我选择忘记的一切,"我盯着它,"那些我不愿面对的过去。"它缓缓点头,钥匙串发出轻柔的叮当声。周围的场景稳定下来,变成了我老家的院子。夏日的蝉鸣在耳边响起,奶奶正在厨房里忙碌。一切都那么真实,那么温暖。除了那只眼睛,依然嵌在它的"脸"上,静静地注视着我。"你想要什么?"我轻声问。它举起钥匙串,指向我的心脏。然后,在地面上划出另一行字:"接受我"我看着那行字,又看了看周围熟悉的场景。奶奶的歌声从厨房传来,那是我童年最安心的声音。但我知道,这一切都是假的。就像楼梯上的第八级台阶,就像这个由我的记忆拼凑而成的怪物。"不。"我说。场景瞬间破碎。老家院子如玻璃般碎裂,露出后面真实的房间——墙壁上爬满了暗红色的苔藓,地板上流淌着粘稠的液体,那只眼睛的怪物站在房间中央,钥匙串发出刺耳的撞击声。它愤怒了。它向我扑来,钥匙串如刀刃般闪烁寒光。我下意识地抬手格挡,却听见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。我低头看去,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钥匙——那把日记本的钥匙,我明明已经扔进河里的钥匙。它停在原地,死死盯着那把钥匙。那只眼睛里,第一次流露出类似恐惧的情绪。钥匙在我手中微微发热,仿佛在提醒我什么。李默的声音最后一次在脑中响起,这次清晰得如同耳语:"有些门,锁上比打开更危险..."钥匙在我掌心发烫,几乎要灼伤皮肤。那只由我遗忘的记忆构成的怪物僵在原地,钥匙串组成的双手微微颤抖。突然,我手中的钥匙开始融化,银色的金属像水银般渗入我的掌纹。一股冰冷的刺痛顺着手臂蔓延,直达大脑。无数画面在眼前炸开——十五岁那年,我把日记本扔进河里,不是因为青春期的矫情,而是因为我在里面记录了一个可怕的秘密:我曾在家附近的废弃医院里,看见一个影子在楼梯上拖行着什么...二十岁生日那晚,我喝醉后跌跌撞撞地回家,在公寓楼梯上数出了十三级台阶。第二天酒醒后,我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...三天前,李默根本不是主动来找我警告的。是我先去问他,为什么我总觉得楼梯在变长。他当时的表情充满恐惧,让我别再问下去...记忆如潮水般涌回,每一个片段里都有那些暗红色的苔藓,都有那只眼睛的惊鸿一瞥。它一直都在,从我的童年到现在,只是我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忘记。"你是我..."我盯着那个怪物,声音嘶哑,"你是我故意遗忘的那些时刻。"怪物缓缓点头,钥匙串发出悲伤的叮当声。它向前一步,但这次不再充满威胁。它伸出手——那些钥匙开始变形、重组,最后变成一本熟悉的棕色封皮日记本。是我扔进河里的那本。我颤抖着接过日记本,封面上还残留着河水的潮湿气息。当我翻开第一页时,整个房间开始震动。墙壁上的苔藓迅速枯萎、剥落,露出底下干净的墙面。地板上的粘稠液体蒸发消失。怪物的轮廓开始变得透明,只有那只眼睛依然清晰。"对不起,"我轻声说,"我不该一直逃避。"在怪物完全消失前的最后一刻,我看见它——或者说,我看见我自己——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。然后它消失了,只留下那本日记本在我手中。房间恢复了原样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但我知道,一切都不同了。我走到书桌前坐下,翻开日记本。里面的字迹正在发生变化——墨迹重组,变成了一套完整的规则:1. 看见第八级台阶时,不要数第二遍2. 不要相信它制造的假象3. 它以被遗忘的记忆为食4. 唯一的解脱是接受所有真相5. 规则五被血迹覆盖,无法辨认窗外,天快亮了。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,照在日记本上。就在这时,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屏幕虽然碎裂,但还能显示来电——是李默。我深吸一口气,接起电话。"你终于想起来了。"李默的声音听起来精疲力尽,"现在你明白了吗?我们都被诅咒了。从第一次看见它开始,我们就成了它的一部分。""规则五是什么?"我直接问道。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。"规则五是:'永远不要试图警告下一个受害者'。"李默的声音带着哭腔,"我违反了这条规则,所以它现在...它现在要带走我了。"电话里突然传来熟悉的拖行声:"嗤...嗒...""记住,"李默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,"它最害怕的是...是..."通话中断了。我握着手机,看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。在晨曦中,我似乎看见对面楼的窗户里,有个人影正站在窗帘后,数着台阶。这时,我注意到日记本上那条被血迹覆盖的规则五,正在慢慢变得清晰。血迹像有生命般流动,重组成了新的文字:规则五:当你能看见所有真相时,你将成为新的守门人楼下传来邻居早上出门的脚步声,一声,两声,三声...我屏住呼吸,仔细聆听。脚步声在经过楼梯拐角时,突然多了一声。嗤...嗒...我屏住呼吸,指尖深深掐进掌心。楼下的脚步声在经过拐角后恢复了正常,渐渐远去。但那一瞬间多出来的声响,像冰锥刺进我的脊椎。日记本在晨光中泛着不祥的棕褐色。我颤抖着抚摸规则五的那行字:"当你能看见所有真相时,你将成为新的守门人"。守门人。所以李默的消失不是结束,而是交接。我猛地站起身,腿撞在书桌上也浑然不觉。必须找到李默留下的东西——他一定准备了什么。作为上一任守门人,他不可能就这么毫无准备地消失。抽屉里,那摊暗红色的苔藓已经干枯成粉末,散发着铁锈和腐土混合的气味。我在粉末中翻找,指尖触到一个硬物。是李默的学生证。照片上的他眼神明亮,与后来那个眼窝深陷的判若两人。学生证背面,用透明胶带粘着一枚黄铜钥匙,钥匙柄上刻着一个数字:207。207房间。就在我楼下。我抓起钥匙冲出房门,却在楼梯口硬生生刹住脚步。晨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斜射进来,在水泥台阶上切割出明暗交界。我死死盯着拐角处,心脏狂跳。一级、两级...我强迫自己数出声来。七级之后是平台,没有多出来的台阶。但当我踏上平台时,分明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。207房的锁孔有些滞涩,钥匙转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门开了一条缝,更浓烈的铁锈味扑面而来。房间里的景象让我胃部翻滚。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照片,全是这栋楼不同角落的楼梯。每张照片上都用红笔画着圈,标注着日期和时间。最早的照片可以追溯到五年前。书桌上堆着几十个笔记本。我随手翻开最上面的一本,是李默的笔迹:"10月23日,又听见拖行声。张阿姨说三楼的小王昨天搬走了,连押金都没要。这已经是本月第四个。""11月7日,尝试在台阶上撒盐。有用,但只持续了三小时。""12月15日,它今天伪装成了我母亲的声音。差点上当。"我继续翻找,在抽屉最深处发现一个厚重的黑色笔记本。扉页上写着:"守门人守则"。手指抚过烫金的标题,我深吸一口气,开始阅读:"第一条:守门人不得离开这栋建筑超过24小时。第二条:每月必须至少阻止一次'侵蚀'。第三条:不得向住户透露真相,除非对方已被标记。第四条:若守门人失职,整栋楼将成为'门'的祭品。..."翻到最后一页,只有一行血写的小字:"它在找合适的载体,想要真正来到我们的世界。千万别让它得到你的——"字迹在这里中断,纸页上留着几道凌乱的抓痕。突然,头顶传来脚步声。很轻,但每一步都伴随着那种熟悉的粘稠拖行声。"嗤...嗒..."声音正沿着楼梯向下,朝着207房而来。我迅速环顾四周,躲进衣柜。透过缝隙,我看见房门被缓缓推开。一双脚停在门口。穿着我今早刚扔进垃圾桶的破旧运动鞋——我的鞋。"嗤...嗒..."它拖着步子走进房间,停在书桌前。我看不见它的上半身,只能看见那双属于我的鞋,还有鞋跟上沾着的暗红色苔藓。它开始翻动李默的笔记本,发出纸张摩擦的沙沙声。然后,它走向衣柜。我屏住呼吸,看着柜门把手缓缓转动。在柜门打开的瞬间,我闭上了眼睛。规则二:不要相信你的眼睛。黑暗中,我听见极近的呼吸声,闻到了自己常用的洗发水香味混合着铁锈味。它离我如此之近,几乎贴在我的脸上。"找到你了。"它说。用着我的声音。柜门吱呀一声完全敞开。那个用着我声音的东西就站在衣柜前,近得能感受到它呼出的气息——带着我常用的薄荷牙膏味,却混杂着一股更深层的、如同打开古老墓穴般的腐朽气息。我死死闭着双眼,指甲深深陷进掌心,用痛感提醒自己:不要相信你的眼睛。"睁眼看看,"它用我的声音轻声细语,语调都模仿得惟妙惟肖,"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。"它的手指触碰到我的额头,冰冷刺骨。一瞬间,无数画面强行涌入脑海:我看见"我"站在楼梯上,数出第八级台阶,然后露出诡异的微笑;我看见"我"在深夜的走廊里拖行着什么沉重的东西,留下暗红色的痕迹;我看见"我"敲开邻居的门,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缓缓举起手..."这些都不是我!"我咬破嘴唇,血腥味在口中弥漫。"很快就是了。"它轻笑,"每一个守门人最终都会成为我们的一员。李默也是,他正在下面等着你呢。"李默。这个名字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我。我猛地向前撞去,感觉到自己撞穿了什么冰冷粘稠的东西。冲出衣柜的瞬间,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——不是看那个模仿我的存在,而是看向墙壁上的一张照片。那是李默拍摄的楼梯照片,右下角标注着日期:正好是一年前。照片里,在第七级台阶的阴影中,隐约能看见半个脚印。规则四:唯一的解脱是接受所有真相。"李默从来没有违反规则五,"我盯着照片,突然明白了,"是你冒充他去警告那些即将成为守门人的人。这样新守门人从一开始就会被误导!"房间陷入死寂。我缓缓转身,终于看向那个站在衣柜前的"我"。它确实长得和我一模一样,连早上刮胡子时不小心留下的小伤口都完美复制。只有眼睛——它的瞳孔深处,闪烁着楼梯上那些暗红色苔藓的微光。"你很聪明,"它依然用着我的声音,但语调已经变得冰冷,"但聪明人都死得很快。"它向我走来,每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暗红色的苔藓印记。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,墙壁像融化的蜡烛般滴落。"你犯了个错误,"我慢慢后退,手指在背后摸索着书桌的边缘,"你不该让我看到李默的笔记。"我的指尖触到了那个黑色笔记本。与此同时,我踢翻了地上的一个玻璃瓶——那是李默准备的盐,白色的颗粒洒在地板的苔藓上,发出滋滋的响声。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,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。"李默早就怀疑守门人最终会被替代,"我快速说道,一边将盐撒成一条线隔在我们之间,"所以他准备了这些。他不是失职,他是在反抗!"它停在盐线前,脸上的皮肤开始剥落,露出底下涌动的暗红色苔藓。"愚蠢的反抗。""是吗?"我举起李默的黑色笔记本,翻到最后一页,将那些血字亮给它看,"他在最后关头明白了最重要的真相:你们需要守门人不是因为规则,而是因为这栋楼本身就是封印你们的'锁'!"整栋楼突然剧烈震动起来,仿佛在回应我的话。从楼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声,住户们都被惊醒了。它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。"你什么都不知道。""我知道你们害怕被记住,"我向前一步,无视它周身开始狂乱舞动的触须,"我知道你们以被遗忘为食。但最重要的是,我知道你们为什么选择这栋楼——"我深吸一口气,说出李默用血写在最后一页,但又被他试图抹去的那个词:"因为这下面埋着第一任守门人的尸骨,对吗?"它僵在原地,整个人形开始崩溃,像沙雕般瓦解成无数暗红色的苔藓和飞舞的钥匙串。在彻底消散前,它发出最后一声满含怨恨的嘶吼:"下一个满月之夜,封印会减弱。到时我们会回来,新任守门人..."声音随着它的形态一起消散了。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满地的狼藉,还有窗外越来越响的警笛声。我跪倒在地,大口喘着气。掌心的钥匙印记隐隐作痛。这时,我注意到地上那些正在枯萎的苔藓组成了一个新的数字:13。楼梯的级数又变了。楼下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一个女人的尖叫:"有人在吗?楼梯...楼梯变得好长!"我握紧李默的学生证,摇摇晃晃地站起身。守门人的职责开始了。我拉开门,一个穿着睡衣的年轻女人瘫在207房门口,脸色惨白地指着楼梯方向。"楼梯...它...它变长了!"我顺着她颤抖的手指看去。原本只有十一级的楼梯,现在向上延伸成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螺旋,每一级台阶都覆盖着熟悉的暗红色苔藓,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某种生物的血管般微微搏动。"回去锁好门,"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,"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。"女人连滚带爬地逃回房间。我听见门锁重重落下的声音。现在,只剩下我和这条异变的楼梯。我退回207房间,快速翻阅李默的黑色笔记本。在关于"侵蚀现象"的章节里,找到了相关记录:"楼梯延长是'门'试图扩大影响的征兆。必须在日出前将其恢复原状,否则整栋楼的空间结构将永久改变。"解决方法简单得令人不安:从第一级台阶开始,在每一级上撒盐,同时大声念诵守门人的真名。问题是——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名是什么。笔记本上写着:"守门人的真名在接任时便会知晓。"但我除了那些噩梦般的记忆,什么都没得到。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2:44:35 全文阅读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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